委内瑞拉启示录

马桶联盟

这周的文章，本想为寒风中无家可归的人们写点什么，不过审核老是通不过，估计就算勉强通过也难逃被删除乃至封号的命运。楼主想为他们发声，倒不是迂阔或者惺惺作态，而是觉得我们是一个整体。少年时看《父与子》的漫画，有一副记忆犹新：主管斥责父亲，父亲回家对妻子发火，妻子打骂孩子，孩子踢家中的大狗泄愤，大狗生气了跑到街上咬人，正好是下班的主管……  

所以，你如何对待他人、对待这个世界，会有因果和反弹的。善待他人，遵守规则，并不仅仅是行善、为了良心，也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利益。

“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一个人必须是这世界上最坚固的岛屿，然后才能成为大陆的一部分。所有人其实就是一个整体，别人的不幸就是你的不幸，不要以为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

国内的不能碰，哪怕是虚构的网络小说。写现实的也只能在美、欧等资本国家发展，主人公回国发展小说就会404。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撸国外吧，上回讲了津巴布韦，这回讲南美洲的难兄难弟，委内瑞拉。这个国家当初可是借了我们500亿美元的贷款，现在也是渺无音讯。最新的报道是11月13日委内瑞拉与其债权人11月13日结束会谈，未能就重组巨额债务达成协议。据估算，委内瑞拉的债务高达1500亿至1800亿美元，标普已宣布其主权信用违约。

一、委内瑞拉的经济困局

跟津巴布韦类似，提起委内瑞拉,国人印象最深的大概是其通货膨胀和经济崩溃。委内瑞拉通胀率正不断刷新纪录，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今年四月预测，该国2017年和2018年的通胀预期分别是720%和2068.5%。最新的数据显示，玻利瓦尔黑市汇率在8月6日一度跌至19000玻利瓦尔/美元。当然，2017年官方汇率为12玻利瓦尔/美元，只是除了新权贵们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以这个价位换到美元。

人人都是“亿万富翁”

恶性通货膨胀摧毁了委内瑞拉经济。为购买食品、洗浴用品等基本物品，委内瑞拉人需携带大量现金。许多委内瑞拉居民只依靠着每个月相当于14美元的政府补贴在维持生活。委内瑞拉牛肉的价格目前已经涨到5000玻利瓦尔(委内瑞拉货币)1公斤,玻利瓦尔的最高面值为100,这意味着,如果你用现金支付,你得拿着一沓50张最高面值的纸币去买仅仅一公斤的牛肉。

因委内瑞拉物资匮乏和通货膨胀都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委内瑞拉境内爆发了大面积的饥荒。在浓重的饥饿与绝望中，人民到超市哄抢食品的事件成为常态，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现不得不出动军队看守超市。由于食物短缺，委内瑞拉动物园中的动物大半被饿死，剩下的也频频失窃，甚至包括美洲地区受保护的濒危动物——貘。据警方推测，这些珍贵的保护动物已经进了窃贼的肚皮。

动物园饥饿的狮子

是什么原因导致委内瑞拉堕入恶性通胀和经济崩溃的深渊呢？这个问题说来话长，得从历史中寻找答案和线索。

二、委内瑞拉经济发展历史回顾

委内瑞拉国名全称是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共和国，位于南美洲东北部，濒临加勒比海，面积面积91万余平方公里，人口3100余万（2015年数据），首都加拉加斯。石油是委内瑞拉最主要矿物资源，据2010年数据，委内瑞拉拥有2960亿桶探明储量，占全球探明储量的18%，沙特阿拉伯以2650亿桶居世界第二，占比16%。

秀美的委内瑞拉风光

委内瑞拉是拉丁美洲最重要的产油国家，依靠丰富的自然资源，委内瑞拉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是南美洲最富裕的国家，并且是全球最富的20个国家之一。委内瑞拉的原油储量超过沙特和俄罗斯，仅卖石油的钱就足以让委内瑞拉人过上富裕的生活。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人说是原油价格下跌造成的后果。但这显然经不起推敲。

原油价格下跌对于委内瑞拉的经济又一定影响，但是并非是根本性的。依赖原油出口的国家有很多，沙特、海湾地区、俄罗斯、巴西等国都是原油出口大国，也都受到原油价格下跌的了冲击，但是没有一家像委内瑞拉一般如此困难，这表明还是委内瑞拉经济内部出了问题。内因才是委内瑞拉经济陷入困境的主要因素。

委内瑞拉位于拉丁美洲，历史上由于西班牙殖民主义者的盘剥和奴隶制度的盛行，导致该地区贫富分化严重，由此引发了左翼思潮流行。被视为委内瑞拉建国英雄的拉丁美洲解放者西蒙·玻利瓦尔的言论和思想，就是拉美地区左翼思潮的源头之一。在冷战时期，加勒比海地区古巴革命的成功，更是极大地带动了拉丁美洲左翼运动兴起，一时之间，拉美地区全面左转，除了一些右翼独裁政权，民选政权多为左翼政府，如智利的阿连德政权，上台后大力推行国有化运动和高福利经济措施。

委内瑞拉也不例外，1974年上台的安德烈斯总统第一任期内，将石油和铁矿石行业进行了国有化，并通过国资在钢铁、造船、旅馆以及民生用品行业等领域大肆扩张。后继者卡尔德拉总统任期内，开始实行严格的价格控制，并且推出高补贴政策。

然而拉丁美洲在上世纪80年代经济陷入停滞，增长率一度不到1%，被称为拉丁美洲“失去的十年”。拉丁美洲的债务危机和高通货膨胀成为导致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登陆拉丁美洲，这些政策是由美国由罗纳德•里根总统和英国由马格丽特•撒切尔首相发起的，由于滞涨西方发达国家开始放弃战后流行的凯恩斯主义，实施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拉美地区智利军政府皮诺切特政权和在阿根廷军政府魏地拉政权也跟随实施经济上的新自由主义，委内瑞拉也不例外。20世纪80年代，委内瑞拉遭遇金融危机，经济严重衰退，委内瑞拉政府开始转而实施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鉴于国有化后管理和技术水平无法满足石油工业发展的需求，90年代初，委内瑞拉不得不重新对外开放石油工业。1993年，当时的国会通过立法，以国际招标方式选择外国石油投资者。1995年，议会通过开放石油部门的议案。1996年至1998年，连续三年向国外公司拍卖边际油田。

但是拉美地区这股新自由主义的浪潮随着委内瑞拉查韦斯上台而转向。1999年2月2日，委内瑞拉“第五共和国运动”领导人查韦斯通过选举获胜就任总统，标志着拉美左派(又称拉美“新左派”)开始崛起。随后，拉美一系列国家的左派政党或组织在本国的大选中接连获胜，巴西、阿根廷、智利、乌拉圭、玻利维亚等左翼政党先后执政，标志着拉美地区又一次全面左转。查韦斯的1999年上台后，大力推行国有化，将石油等企业收归国有。

“革命领袖”查韦斯

查韦斯执政后，颁布了1999年新宪法，新宪法对私营部门参与能源部门加以限制，明确规定委内瑞拉石油公司为国营公司。2001年11月，查韦斯政府颁布了新的石油法，新石油法规定，在与外国公司的石油合作项目中，委内瑞拉国有石油公司须占股份51％以上，新石油法增加了矿区使用费，从原来的16.6％增至30％。

为实现“石油完全主权”，查韦斯政府从2004年以来，分步骤采取了一系列的石油国有化政策措施，迫使外国石油公司将大部分油田股份转让给委内瑞拉；2007年1月，委政府要求重新签订奥里诺科河重油带的4个合资协议，以使委油田全部实现国有化。4月25日，在重油带经营的13家外国公司中的10家与委石油公司签订了执行委政府石油国有化的谅解备忘录。

同年2月26日，查韦斯利用国民大会授予的“委任立法权”，颁布一项法令，法令规定将委重油带的外资控制项目都必须转为由委国家石油公司控制的合资项目，其中委方股份不低于60％。

这一段时间正是油价飙升的时期，从1998年到2008年十年间上涨了十余倍。查韦斯的国有化举措让委内瑞拉的财政收入大涨，国内福利也随之水涨船高，政府分配免费的住房、医疗、给国民提供补贴，汽油的价格甚至比水便宜，一时之间，委内瑞拉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一切都是国家免费供应。依靠政府提高的高额福利，查韦斯赢得了底层选民的支持，他修改了宪法获得了四次连任，直到因为癌症病逝任期上。逝世后，其继承人马杜罗当选总统，继续推行查韦斯的路线。

然而，随着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的爆发，加上美国页岩油气技术革命的成功，石油价格大幅度下跌，委内瑞拉的经济褪去了光环，陷入了恶性通货膨胀和经济崩溃之中。

其实在查韦斯执政时委内瑞拉经济问题开始浮现，只不过被高油价所掩盖。委内瑞拉在拉丁美洲经济体中位列第五，虽然油价高涨，但是在查韦斯执政10余年中，委内瑞拉GDP增长差强人意。因为委内瑞拉过度依赖石油经济，石油占据了委内瑞拉90%出口业务。委内瑞拉政府50%以上的收入也是依靠石油产业，其中大部分来自于国企委内瑞拉石油公司。查韦斯政府不停地从石油项目取现支持社保项目，例如房价调控、医保和公共交通等，这样做严重限制了委内瑞拉私企和民营项目发展。

而且，当时委内瑞拉在面临通货膨胀的威胁，居高不下的通胀率和政府花费使委内瑞拉赤字高筑，委内瑞拉政府用外部借贷来应对这种局面，而偿还借贷的方式是石油补偿，在石油价格高涨只是还能勉强维持，当马杜罗上台之后，油价大跌，就如同一句西方谚语所说：退潮后才知道谁在裸泳。委内瑞拉经济进入了一种恶性循环，陷入了恶性通胀、经济崩溃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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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委内瑞拉经济崩溃缘由分析  

委内瑞拉经济人均GDP曾经高达1万4千余美元的国度，如今全国陷入“饥荒”，国民到垃圾堆中寻找食物填饱肚子，总统马杜罗甚至号召国民“吃宠物兔子”来解决问题——国民早就相应他的号召，流浪的猫狗都被吃光了，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委内瑞拉居民抢购食物

首先是委内瑞拉左翼政府强推国有化和计划经济的结果。虽然很多产油国家将石油资源收归国有，如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等，但是其国有化进程是逐步渐进的、跟签约外国公司进行协商，而且管理上依然采取市场化运作；不像委内瑞拉国有化运动激进，引发国际纠纷，如埃克森一美孚石油公司和墨西哥水泥公司就在与查韦斯政府谈判无果的情况下，向世界银行国际投资争端解决中心提请仲裁。这导致国际资本把委内瑞拉视为禁区，国际资本撤出委内瑞拉，在石油价格高涨时，委内瑞拉政府能够弥补国际资本退出的损失，但是一旦石油价格下降就难以为继。

查韦斯认为资本主义是“万恶之源”，只能造成“大多数人的贫穷”，极力推崇国有化和集体经济，因此不仅仅是在石油行业推行国有化，甚至扩大到了所有重要经济部门，2006年12月3日，查韦斯第三次当选总统后，加快了国有化的步伐，而且将国有化逐渐扩大到其他部门。如电话、电力、水泥、钢铁、银行等行业，甚至包括了大米加工厂、咖啡、大型超市等一些民生企业。

在查韦斯执政的初期，由于国际油价上涨，政府财政盈余，所以多是采用有偿征用的方式，向被征用的外国和本国企业提供赔偿的做法来实施国有化，这中间也存在强买强卖的问题，瑞士豪西盟水泥公司也因查韦斯政府没有按时支付赔偿金和赔偿金额不足问题状告国际法庭;控股奥里诺科钢铁公司的阿根廷德钦集团曾公开呼吁阿根廷政府出面干预;西班牙财政部长曾指责查韦斯政府把西班牙银行控股的委内瑞拉银行国有化是“不正当的”。

到了查韦斯执政的后期和马杜罗执政时期，由于财政困难，干脆采取了没收的方式来实施国有化。如　2009年3月1日，查韦斯下令军队接管全国所有大米加工厂，3月4日，宣布没收美国嘉吉公司大米加工厂。

2009年8月4日，查韦斯在电视讲话中宣布政府接管国内两家大型咖啡企业马德里咖啡和美洲闻名；2009年11月20日，查韦斯下令由政府接管了加那利、联盟、玻利瓦尔和住房4家私人银行；

2010年1月17日，查韦斯宣布将数家法国公司控股的连锁超市国有化，理由是哄抬物价。

据统计，从2005年至2009年，查韦斯政府共对762家外资或私人企业实现国有化，其中仅2009年对374家企业实现国有化。

委内瑞拉国有化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国际资本撤出委内瑞拉。联合国贸发组织的一份报告指出，委内瑞拉2007年外国直接投资总额仅为4亿美元，远远逊色于邻国巴西(374亿美元)和哥伦比亚(82亿美元)。专家认为，一般来说，外国直接投资的数额应该占一国国内生产总值的3%左右，根据这一比重，2007年委内瑞拉应该吸收60亿美元的外资，但是，这一年，委内瑞拉所吸收的外资还不到这一数额的10%。其原因是委内瑞拉法律和政策多变，外资缺乏必要的保障所致。世界银行在2009年发布的报告显示，委内瑞拉是拉美最不适宜投资的国家。

国际投资者的信心，显然因为委内瑞拉查韦斯政府越来越加快的国有化进程受到损害。而国际资本的撤出，也极大地损害了委内瑞拉的经济效率。对比一下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成功经验即可知，中国经济迅猛发展，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改革开放引入了大量的国际资本，由此带来的先进生产力和管理经验极大提高了经济效率。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腐败和政局不稳。腐败无关左右，政府加快对企业的国有化进程，对经济无处不在的控制，增加了权力寻租的机会，导致大面积腐败。很长时间以来，委内瑞拉都一直被认为是拉丁美洲，乃至全世界腐败最严重的国家之一。透明国际的2015年清廉指数排名中，委内瑞拉在167个国家和地区中排第158位，与海地并列美洲腐败之冠。

贪腐的一个重要源头就在于该国的固定汇率机制。由于严重的通货膨胀，官方汇率和黑市汇率之间形成了令人瞠目的缺口。委内瑞拉手中的美元数量非常有限，这就意味着，进口商如果想要得到按照政府极低的官方汇率将手中的玻利瓦尔兑换为美元的机会，就必须向货币管理委员会的官员们奉上大笔贿赂。进口商他为了获得商品进口许可，一次就行贿数十万美元乃是常态。

进口商们往往都可以疯狂地高报进口商品的价值，以获得更多的美元。他们就可以将这些美元贪污，或者是拿到黑市上赚取巨大的差价。这个过程中，自然少不了政府权力部门的一份好处。

一位独立专家估计，因为官员和政客们的贪腐，在过去的十年中委内瑞拉国库损失了3500亿美元的财富，透明国际组织把委内瑞拉列为世界第九腐败的国家，比委内瑞拉更腐败的国家包括索马里、北朝鲜、阿富汗、苏丹、南苏丹、安哥拉、利比亚和伊拉克——都是些饱经战火或者最贫困的国家。

贪污腐败养肥了少数人，令大多数人陷入贫困。权力产生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号称代表底层利益的左翼政党在腐败的问题上跟极右翼独裁政权并没有什么差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查韦斯政权中许多高官却都在安道尔有着个人账户，财富能达到数十亿美元之巨，查韦斯的大女儿没有任何从政经验被任命为委内瑞拉驻联合国大使，小女儿频频上传跟小天王贾斯汀.比伯的合照、手持大把美元照炫富；而对大多数的委内瑞拉人来说，在严格控制的国内经济下，持有美元是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由于腐败和经济危机引发了政局动荡。2015年12月举行的议会选举中，执政的社会主义党大败，反对派获得了大多数席位。这是自从查韦斯1999年开展“玻利瓦尔运动”创立左翼政党以来首次。反对派占据多数的议会发起了罢免马杜罗总统的公投，但是总统马杜罗并不准备交出权力，马杜罗政府则通过其控制的最高法院、全国选举委员会和公投监督委员会中止了反对派的罢免行动。反对派上街抗议，委内瑞拉处于内战边缘，这将会使得加剧委内瑞拉经济形势更加恶化。左翼政党因为民主选举而上台，但是尝到权力的滋味后却不愿意放弃权力，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可见没有规则的民主不过是暴民的专政罢了，最终伤害的还是底层民众自身的利益，除了少数依靠民众而上台的革命新贵而一夕暴富外。

焦头烂额的马杜罗

委内瑞拉有丰富的石油资源，中国有丰富的人力资源；依靠石油资源，委内瑞拉曾经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依靠人力资源的输出，中国获得了巨额的贸易顺差；委内瑞拉因为石油价格的下降而陷入困境；中国人口老龄化的到来，外部经济环境的变化导致巨额的贸易顺差不可持续。

在这个经济模式转折的关头，是进一步深化改革开放、打破束缚生产要素自由流动的种种束缚，解放生产力，平权改变分配制度，转向以内需和消费来拉动经济，还是像委内瑞拉一样走国有化国进民退路线饮鸩止渴，委内瑞拉已经用自身的教训告诉我们该如何选择。

市场经济也许不是最完美，但是是最不坏的制度；开放对一国经济的发展而言至关重要，不仅仅是带来资金和技术，还有先进的思想和竞争的氛围；无论遇到何种困难，坚持改革开放，坚持以市场作为配置资源的基础手段不能动摇。国家在宏观经济发展上可以计划，但是在微观经济方面必须坚持市场导向。高福利需要建立在经济高效率的基础，否则只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早晚会无法维持。这些，就是委内瑞拉经济发展史带给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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尛八

现在焦头烂额的是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