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巴西人“想存钱”

咸猪手

巴西爆出了一则新闻。巴西信用保护服务机构和国家商店联合会调查显示，2018年巴西人最希望达成的目标是“存钱”。很多人听到这则新闻可能会感到诧异！多年来,作为上帝的“宠儿”,巴西人以“活在当下”为人生第一法则，给外界留下的印象是“善享受，会生活”“即使负债，也要快乐”，怎么可能一朝学会了精打细算、未雨绸缪呢？

       对于巴西人而言，“存钱”不是例行性的“新年决心”，更不是在消费观念上由奢到俭的自觉转型，而是对未来缺乏信心的表现。巴西信用保护服务机构总裁罗克•佩里扎罗坦言，巴西的失业率高企，经济恢复缓慢，民众对于未来的不安全感激增，“存钱”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上帝是巴西人”

       探讨巴西人被迫“存钱”的原因，必需首先追溯过去多年来巴西人“不存钱”的根源和传统。巴西中国问题研究中心主任罗尼·林斯认为，巴西人“不存钱、会享受”不是天性使然，而是地利天时人和等诸要素合力打造的结果。

       巴西是完整意义上的地大物博之国。巴西面积850多万平方千米，土地肥沃，资源丰富，可谓种啥长啥，挖啥有啥。从16世纪被“发现”以来，巴西就成为世界战略物资和非战略物资轮番惊艳亮相的舞台：巴西木、甘蔗、烟草、可可、棉花、咖啡、橡胶、木薯、大豆、玉米等主要经济作物和粮食作物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黄金、钻石、铁矿、石油、锰、铀、铝矾土、彩色宝石等矿藏以及淡水、动植物等资源交相震撼出场，各呈一时之秀。在历史上，甘蔗用其纤细的腰杆支撑了巴西三个世纪之久，垄断地位从未动摇。

巴西圣保罗的狂欢节游行(图片来自网络)

       令人惊诧的是，巴西如此广袤，却自带“免疫系统”。巴西东临大西洋，远离环太平洋地带，没有火山、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也极少遭受飓风、龙卷风袭击。由于地处热带，巴西自然不知暴风雪为何物，每年仅在御寒防寒方面就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

        巴西不仅没有多少“天灾”，“人祸”也非常罕见。由于地处地球一隅，没有夹缝求生存之虞；综合国力遥遥领先于周边国家，也不存在外敌入侵之患。加之自身没有扩展领土和称霸一方的野心，巴西国防开支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非常小，而且其中80%都用在了人员薪水和退休金上。此外，巴西国内也没有种族冲突。巴西是个移民国家，数波移民浪潮使得不同肤色的人和谐地生活在一起，组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大熔炉”画面。

       凡此种种，让2007年时任总统的卢拉骄傲地喊出了“上帝是巴西人！”

       这样“要啥有啥”的自然和人文环境，造就了巴西人节奏慢、假期多的懒散乐观生活方式：今朝有酒今朝醉；即使负债，也不存款。巴西经济调查机构2016年6月的统计显示，47%的受访者称有负债，14%的家庭负债超过收入的5倍。2017年1月世界银行调查表明，有储蓄习惯的巴西人仅占28%；为养老而存钱的巴西人仅占总人口的4%，在拉美33国排名末位。2016年3月巴西信用保护服务机构和国家商店联合会公布的数据显示，58.9%巴西人竟不知自己的欠债数额。

巴西人开始“相信眼泪”

       巴西人难道天天过“好日子”，难道没有戛然而止的情况吗？

       巴西几百年发展的规律和特点是，一旦主要出口产品陷入困境，马上会有另一种商品取而代之，并且更加有利可图。巴西通过这种方式，屡屡绝处逢生，变得“不相信眼泪”，并最终形成了颠簸不破、尽人皆知的谚语:“万事尽头，终将如意”。

       如19世纪初期，巴西在蒸汽机带来的工业革命浪潮前无动于衷，仍沿用古老的生产方式和贸易手段，经济一时陷入了矛盾之中：拥有世界上最多的铁矿石，但所有机械工具都必须依赖进口；棉产量居世界前列，但棉织品必须从英国购买；森林绵延不尽，但连一张纸也生产不出来。在金矿枯竭之后，巴西经济跌入低谷。但咖啡的出现，挽狂澜于既倒，并创造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经济奇迹：咖啡不能用机器种植，落后时代的手工制作得以“逆袭”，完胜机器的飞轮。据统计，从1821年到1900年的80年间，巴西出口咖啡的总价值相当于现在的近400亿美元。其间巴西人口从380万增长到1700多万，400亿美元再次让其过上了有惊无险的“幸福生活”。

       但近年来的经济遭遇，巴西人开始有了切肤之痛。全球大宗商品价格暴跌、巴西贪腐丑闻和政治危机等导致这个在21世纪第一个十年高歌猛进的经济体陷入跌入低谷。2015年和2016年，巴西GDP分别下跌3.8%和3.6%，自此进入了自上个世纪30年代以来第一个连续多年的收缩周期。与此并行的是通胀高企和失业飚升。2017年第三季度，巴西失业率达12.4%，失业人数1300万。尤其是青年失业率，多年处于攀升状态，2017年高达29.9%。

        负增长、高通胀率、高失业率使巴西人不得不改变“大手大脚”的习惯。2016年4月的统计数据表明，75.5%巴西人放弃了旅行，71.3%减少了外出就餐和娱乐，80%表示争取不买新的衣服和鞋。对未来的失望，也让巴西人在心态上变得悲观。2017年3月世界卫生组织调查显示，巴西有1150万抑郁症患者，占全国总人口的5.8%，人数与比例都居拉美33国榜首。目前，这一数据还在增加。

“逆境是最好的大学”

       “尽管这是艰难的时刻，但居民正好可以培养健康的消费习惯，避免冲动消费。”巴西信用保护服务机构首席经济学家卡瓦提坦言。

       同样重要的是，经济上的大起大落，对巴西政府是一个有力的推动。“战胜如今的困境，需要人们振作精神，也需要政治危机尽快解除。短期内，政府的目标应该是平衡财政和降低通胀率。”巴西国家商店联合会主席皮涅罗说。

两个男孩穿过巴西棚户区(图片来自网络)

       “逆境是最好的大学（Adversity is the best university）。”林斯认为，巴西在这所“大学”里可以学到的不仅仅是抑制消费的冲动和走出当前的困境。经历了“成长的烦恼”，很多巴西人也变得成熟理智，开始追问和反思，日益认识到“资源福利”可以享受，但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没有创新改革，“资源福利”就会沦为“资源魔咒”，患上“荷兰病”在所难免。

       从长远来看，近年经济上的“美丽与哀愁”，也改变了巴西人的思维方式，增强了对其他文化的理解。如“到点下班”的传统做法，也在悄悄地改变；关键时刻以任务为重，主动加班加点已不再是新闻，对于中层以上的技术和管理人员更是如此。在对其他文化尤其是中国文化理解方面，巴西人也学会了换位思考，逐渐明白了以前不可能读懂也懒得读懂的格言警句，如“居安思危”“多难兴邦”“逆境淬砺”等。林斯表示，中国是巴西最大贸易伙伴、最大进口来源国、最大出口目的地和最大投资者，巴西理解中国文化并与之“愉快相处”，有利于密切双边关系，推动两国经贸合作更上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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