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哥大的那些神奇又魔幻的博物馆

侧面

门外是士兵们荷枪实弹戒守，而屋内是游客在艺术品中穿梭，这就是波哥大。

我不觉得马尔克斯喜欢波哥大，他记第一次到首都是20岁，在哥伦比亚国立大学学法律，他当时对首都的印象似乎就不太妙：“那个昏暗的首都引起我注意的首先是，街上步履匆匆的男人太多，且全都是像我一样穿着一身黑衣服戴着一顶宽檐帽，见不到一个女人；再有就是雨中拉着啤酒车的高大的佩尔切隆马，雨中的有轨电车在路口转弯时摩擦电线冒出的火花，雨中人们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送葬队伍让路而引起的交通堵塞……”

他经常在文字中提到波哥大，他称波哥大为“遥远的、笼罩着阴影的首都”，对那里的印象是“那儿的毛毛细雨使行人满腹狐疑、脸色发青”，就连波哥大的海拔，也让他苦恼，他在书中写“高山是心脏最大的敌人”，显然，指的就是波哥大。


这座坐落在满山的盐矿，金矿和祖母绿矿之中的城市，也是神秘黄金城所在之地，由安达鲁西亚探险家贡萨罗建立于1538年，他命名此城市为“圣念巴卡大”。如今的波哥大，最著名的就是玻利瓦尔广场，以那位拉美独立运动最杰出领袖的名字命名，南美许多城市，都有一座以他名字命名的广场。但对于当地人来说，玻利瓦尔的意义何在呢？当地导演显然更愿意讲述玻利瓦尔的花边新闻，“瞧那幢建筑，当时玻利瓦尔就是拉开了这扇窗，逃了出来，躲进了对面他的情妇家里。”


玻利瓦尔广场非常巨大，鸽子成群，懒得不愿飞起，等着游客投食。广场的一侧是两座教堂，另外的三边，是议会，法院和市政厅。从教堂后的小路往上，是老城，非常适合闲逛。漫步其间，能够感受到小镇当年的样貌，这里有歌剧院，古旧建筑改建的酒店或餐厅，还有美术馆，以及费尔南多·波特罗的美术馆，他笔下那些臃肿而可爱的胖子，闻名世界。


而沿着广场往下走，这是总统府，古老的修道院和学府等等。若不是见到那些手持枪械的士兵，提醒着这座城市潜在的危险性，漫步波哥大，仿佛就漫步在欧洲什么古老小镇一般。不过，这里的居民或来此的游客，对此也见怪不怪，就像许多文章里会发出提醒，在波哥大街上千万别掏出手机等值钱的东西，不然立刻被人抢走，可真走在路上，拿着手机打电话的照样大有人在。


许多博物馆就藏在老城内，门外是持枪的士兵，门内则是游客穿梭在放满艺术品的古老建筑中，这情境很奇妙，时刻提醒着你，这就是南美，这就是魔幻的大陆。

0 1 #黄 金 博 物 馆
黄金博物馆似乎是波哥大最有名的博物馆，风头盖过了哥伦比亚国家博物馆，各种面向游客的榜单推荐中，黄金博物馆绝不会缺席。不过，语言是游离拉美国家的一大障碍，除非你精通西班牙语，不然就算找个英语解说，也不太能搞清楚。


当然，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拉美国家复杂的文化基因和殖民历史，我相信很少人能说得清楚印第安文化。之前看到某杂志的订制游办了分享会，说是请了精通南美的专家来推介，结果海报上错误连连，一是把古巴划定在拉美，又把古巴归类为印加文化。硬是要强词夺理，说“拉丁美洲”是美国以南的美洲地区，那就算你对吧。稍微有点概念的人，应该都知道古巴位于北美，是加勒比海概念。


而把古巴归入印加也真是信口开河了。印第安文明是由不同地域不同历史时期的部落文明构成，如玛雅、阿兹特克和印加等等，其中印加文明的中心是在如今秘鲁的库斯科，覆盖的范围是秘鲁、厄瓜多尔、玻利维亚、智利、阿根廷。怎么也不会和古巴扯上关系。所以走在黄金博物馆，见到印第安人各个部落留下的璀璨黄金物件，大多数人都会词穷吧。硬去抽象去概括，甚至都无迹可寻，你能说这是印第安人，但属于哪个部落呢？是玛雅还是印加呢？又是什么信仰？这是和中国相隔特别远的文化，而南美洲，又是神秘而陌生的，就好比除了马尔克斯和咖啡，你还能说出多少关于哥伦比亚的关键词呢？


我是从列维-斯特劳斯的《犹豫的热带》开始找，一路看了《嫉妒的制陶女》《猞猁的故事》和《面具的故事》，我还看了《印加帝国》，结果发现都不是，哥伦比亚比较特殊，实际上是属于奇布查文化（Chibcha），奇布查最早居住在哥伦比亚的昆迪纳马卡和博亚卡，现散居哥伦比亚和中美的哥斯达黎加、巴拿马。在西班牙人入侵之前，奇布查人还没有建立像印加帝国这样的，政权覆盖面积巨大的广域王国，而是分布有9个氏族特征明显早期小王国（波哥大的前身就是奇布查人的城镇）。

穆依斯卡人小船
关于奇布查，最著名的就是“黄金国”传说。因为奇布查人信奉太阳神和水神，他们会把金砂和黄金器作为贡品在祭祀仪式上奉献给神灵。而方法是推选出来的幸运儿待到湖边，一个装满黄金和绿宝石贡品的木筏会载着他们泛舟湖上，这些幸运儿被脱去衣服，身上涂上掺油的泥，在抹上黄金粉，从头到脚，变成一个闪闪发光金人，随着木筏来到湖心，幸运儿们将黄金和贡品悉数抛进湖底。


奇布查为什么会如此“土豪”，实在也是黄金资源丰富及冶金技术发达，黄金博物馆内有整整一面背板来显示世界上各文明的炼金史，奇布查显然名列前茅。而信息不对称造成了汝之砒霜，彼之蜜糖，奇布查人一掷千金的珍宝为欧洲殖民者虎视眈眈，在16世纪，西班牙人推翻了印加帝国，掠夺了所有的黄金宝石，西班牙统帅听闻印加帝国的黄金全是从一个“黄金国”运来的，那里的人根本不把黄金当黄金看，一高兴起来就去湖上抛黄金玩。消息传回欧洲，不仅仅是西班牙人，连葡萄牙人、英国人、荷兰人都闻风而动，组织队伍来南美寻觅黄金，甚至德国人也来了，开始了他们的美洲探险，最终也由他们发现了“黄金国”。


在数次失败后，由尼古拉·费德曼指挥的200名德国雇佣军来到了克罗堡，穿过奥里诺科上游的利亚诺斯草原，翻越东科迪勒拉山脉，进入了奇布查人居住区——今天哥伦比亚境内的昆迪玛伽高原。
奇布查人的庙宇里有的是金银财宝，墓地里更多，德国人在西努河谷地移动相毗邻的山里发现一个庞大的古代奇布查人墓葬群，从古墓中挖出的珍贵宝石和金银制品数量多得惊人。眼见着黄金博物馆里收藏的三万多件黄金藏品，不过就是当年的冰山一角。


还有黄金湖，也就是哥伦比亚的瓜达维达湖（Lake Guatavita），两支西班牙队伍赶走了德国人，从河里打捞出几百件黄金品。这个地区将在未来四个世纪成为世界最大的黄金产地，每年产出的黄金超过150万千克。黄金博物馆有三层，藏品展示了古印第安人对于黄金的冶炼历史，技术以及用途。完全不看导览，其实也能以原来的知识储备对展览理出一些线索。就中国文明对于黄金的用途，多是祭祀，墓葬和饰品，生活用品功能，古印第安人也差不多。中国成都金沙遗址出土的金面具和金环，在这里也能看到类似的。


粗略来看，古印第安人的黄金用途，有三类，一是宗教仪式之用的，各种黄金小人，动物，以及祭祀用的器皿，能看到工艺，器皿上刻有不同的图腾，如鹿，鹰和蟾蜍，蟾蜍多子，象征生殖。第二类是饰品，许多一眼就能看出用途，如耳环鼻环项链手镯等等，有些也难以想象，也是印第安人配搭方法怪异，是架在鼻子前，像一块挡风板似的。还有一类是日用品，有锅碗瓢盆等等，其中金巴亚人之盆、铁拉登特罗人脸谱、金巴亚人猿像、穆依斯卡人小船等都是无价之宝。


0 2 #国 家 博 物 馆

从玻利瓦尔广场步行去哥伦比亚国家博物馆（Museo Nacional），大约2公里，但不觉得无聊，一路上许多古老而美丽的教堂，也有当地的商店和小贩，烟火气十足。国家博物馆的建筑前身是一座监狱，建筑师是Thomas Reed，建造于1874年，我在网上搜索Thomas Reed的名字，但查到数个同名的人，应该都不是这个Thomas Reed，但他在哥伦比亚留下的建筑并不少，还有国会大厦。


因为建筑原本的用途是监狱，故博物馆就显得风格鲜明，比如建筑外观上显而易见的砖石，有一种粗劣的美，而内部空间则因囚室的划分，而形成多种不同的视角，让藏品也因此形成了多元的观看方式。


我特别着迷于这种视线落差而造成的，对空间及藏品的观看方式，这改变了我们既定的观察和思维。



建筑内部依旧保留了昔日的铁窗和铁门，时时刻刻提醒着观众建筑原本的用途，而此时此刻，铁窗铁门似乎又变成了一种对空间的分隔，带着一种保护的暗示，与藏品所带有的殖民气息和被掠夺色彩，形成一种似乎似无的有趣呼应。



博物馆也有三层，藏有超过20000件藏品，包括代表国家不同历史时期的艺术作品和物件。馆内的常设展览呈现了哥伦比亚考古学和人种学文物样品，上溯至公元前10000多年，一直到二十世纪的土著和非洲裔哥伦比亚人的艺术和文化。


不同时期不同媒介创作的圣塞巴斯蒂安题材，为避免审查我打了马赛可


鸟形的陶器其实是一个纳尸骨的容器有些展区特意将古老的藏品和现代艺术家的作品放在一起，形成一种有趣的并峙。一楼基本上是人类学考古的成果展示，关于古印第安部落的文明。能够看到许多墓葬的挖掘出土物，包括人偶，陶器等等。




一楼还有个展示，似乎是特别陈列，关于一个主题的策展。而展示的藏品，也来自不同的媒介，既有古代的出土物，也有工艺品，还有近代的画作和摄影作品，当代的视频，以及文献性质的资料。展示的空间，是一个类似“家”的环境。




二楼的空间展示的殖民史，分为数个展厅。每个都有特定的主题，以不同的藏品资料，来叙述。虽然大多数也是走马观花，知识储备不足以看明白究竟，但还是有一些有趣的藏品值得一说。


哥伦比亚历史上第一个被文明“驯化”的印第安女人，名字叫卡塔赫纳，而城市卡塔赫纳正是以她的名字命名。


殖民者也带来许多生活用品，所以见到这组青花瓷器也不意外，从图案上看，应该是欧洲人题材，多是狩猎图。我猜想应该是从中国进口，也就是中国所说的外贸瓷。地球是圆的，在哥伦比亚看到欧洲从中国订制的瓷器，有一种奇特的感受。




殖民者也带来了信仰，天主教，在藏品中也能一观。


三楼是现代艺术，以架上绘画和摄影为主。最多的是费尔南多·博特罗，就是那个专门画胖子的艺术家，他显然是哥伦比亚的国宝，作品出现在国家博物馆内，数量之多，涵盖了不同的创作时期。


0 3 #博 特 罗 博 物 馆

波哥大还有一座博特罗博物馆(Botero Museum)，其名气之大，已成为波哥大必游的经典。我第一次看到博特罗的作品，是在韩国首尔，大约是2014年，当时首尔的美术馆里几个不同的展览同时进行，楼上是莫迪格利亚尼，楼下就是博特罗的“胖子”，而之后国博和中华艺术宫在见到“胖子”时，已经是一年之后。但我更没想到，缘分的弧线居然如此之长，在五年后，我终于来到了博特罗的故乡，在他的博物馆内看他的作品。


博特罗出生于1932年，是土生土长的哥伦比亚人，他的作品最标志性的风格，就是“胖”，憨态可掬的各式人物，甚至是动物。但其实最初他的风格也不是这样的，他收藏了许多印象派画家的作品，学习着，在他的博物馆内，可以见到他的收藏，以及他早期风格的作品，能见到他是如何一步步走来，最终奠定了自己的风格。


评论家们对他作品的公开评价，说他一方面参考并再现欧洲传统艺术流派风格（包括文艺复兴、巴洛克艺术和现实主义），表现拉丁美洲艺术与欧洲艺术之间的关联和继承；另一方面以形体饱满的夸张表现故意加强了拉丁美洲的发展方向和独立面貌，并成功地奠定哥伦比亚民族当代艺术的基础要素。


在我看来，前一点是非常明显的，特别是文艺复兴和巴洛克，而后一点，作为一个东方人，我就难以体察欧洲和欧洲殖民地之间的差异。哥伦比亚民族究竟是什么？从大哥伦比亚到如今的哥伦比亚在地缘上已经千差万别，再往前呢？又能否给哥伦比亚寻找到一个统一的古印第安部族文明？我看很难，那所谓的哥伦比亚民族，又是从何开始界定的呢？当然，作为东方人，看待南美国家，撇去其五彩巡览的魔幻色彩后，其实就是欧洲的延展，就好像我读科塔萨尔，出去那些文本游戏之后，我所感受到更多的还是欧洲文学的传承。



据说是为了学习艺术的年轻人，博特罗将其作品和他收藏的伟大艺术家的画作悉数捐给了国家博物馆，唯一的要求就是免费对公众开放，就这样，博特罗博物馆诞生了。
博特罗博物馆位于波哥大古城中，以一间西班牙是建筑物改建而成，内部是四方的庭院，连绵不断的拱廊，建筑为两层，入口处就是博特罗的雕塑，一只巨大的手。


博物馆的西翼是博德罗的 123 件作品，包括绘画、素描和雕塑。
其中许多作品的年代可追溯至 20 世纪晚期，作品呈现波特罗对描绘体态丰满人物的喜爱。
欣赏他的著名绘画，包括色彩丰富的舞蹈夫妇 (Pareja Bailando)，以及调侃达芬奇蒙娜丽莎的发福版蒙娜丽莎。


博物馆内，也可以看到博特罗的铅笔素描收藏，包括法国艺术家塞尚和古斯塔夫‧库尔贝的肖像。
而雕塑区，欣赏更多波特罗的著名圆润雕塑，包括骑马的人 (Hombre a Caballo) 和梦 (El Sueño)。




在博特罗的画作中，很难看到投影。这是因为，在他看来，阴影将会影响，或者说扭曲他所真正要传达的思想，颜色的表达也会因此而受到阻碍。为了把颜色空白的区域填充满，画家把形体都膨胀了。人形、风景，甚至水果、乐器等事物都看起来是那样的“肥胖”，看起来那样的“粗大”，画面充实了许多，从而达到一种不符合现实三维空间的特殊效果。这不真实，但这正是他所要达到的效果。
博物馆的东翼，则是85 件国际艺术作品，都是博德罗的收藏，包括法兰西斯‧培根、米罗、莫内和雷诺瓦等艺术家的作品。欣赏广受欢迎的作品，包括达利的雕塑Busto Retrospectivo de Mujer。

达利的Busto Retrospectivo de Muj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