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被韩政府献给美国大兵赚外汇，如今却被遗忘”

豉Len弹

作为人类历史上的黑暗一页，二战时期日军强征“慰安妇”的过往为人熟知。然而在日本结束殖民统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韩国还有数以万计的女性被诱骗、绑架为驻韩美军提供性服务，而韩国政府默许、鼓励，甚至为此提供便利，“事实上助长了”这些罪行。

随身携带性病检测卡、被暴力扣押接受性病治疗、注射抗生素致死、多人墮胎自杀自残……美国《纽约时报》2日通过研究未公开的政府文件和对6名当事女性的采访，在报道中揭开了这段韩美同盟背后的悲痛往事。面对如今晚年生活的困难，韩国政府的赔偿也只是杯水车薪，受访女性表示未来还将在美国提起诉讼。

韩国政府并不总是公开讨论其性剥削历史。当韩国社会学家金贵玉（音）在世纪初引用韩军方文件揭露战时韩军“特殊慰安队”的情况时，政府的做法是封存这些文件。金贵玉说，韩国政府“担心日本右翼会用此粉饰其慰安妇历史”。有关驻韩美军基地周边“慰安妇”受到不公待遇的消息，更是直到1992年一位名叫尹锦姬（音）的女子被美国士兵残忍性侵并杀害后，才开始获得韩国人更多的关注。

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后，韩国在军事和经济实力上落后于朝鲜，美国军队以联合国的名义留在韩国，而韩国则竭力留住美军。报道引述一份近期才披露的文件说，在1961年，环绕首都汉城（今首尔）的京畿道曾认为，“为了给联合国部队提供安慰、鼓舞士气，迫切需要建立大规模的慰安妇设施”。因散落在驻韩美军基地周围，这类红灯区也被叫做“基地村”。

报道称，京畿道政府还公开允许私人俱乐部招募女性从事性交易，以“节约预算并赚取外汇”。据估计，京畿道管辖范围内的慰安妇人数达1万人，而且当时还在不断增加，这些女性为约5万名美军提供服务。据韩国《统一民族》杂志早先报道，至上世纪80年代，这样的女性累计达100万人，她们多因常年服药和大量饮酒而疾病缠身。

京畿道东豆川市“外国人观光特区”的一条街道，这里曾经有很多服务美国士兵的夜总会和妓院。图片来源：《纽约时报》

根据韩国政府1970年给议会的汇报，美国驻军每年给韩国带来的“商业收入”达1.6亿美元，占韩国当时8.35亿美元年出口额的近20%，当中就包括美军“慰安妇”的性交易。据报道，有些女性为谋生而被吸引去，还有一些女性则是被绑架或者是被工作承诺诱骗而去，新来者还会被皮条客下药，以应对卖淫的耻辱感。一次性行为的费用通常在5-10美元，这些钱往往都被皮条客拿走。尽管美元没有直接交给政府，但进入了急需硬通货的经济领域。

报道称，当时有韩国报纸说“慰安妇”“非法、像是癌症、邪恶”，但也将她们称为“赢得美元的前线战士”。据《环球时报》此前报道，为了美化这一行为，韩国政府还将被迫从事卖淫的妇女公开称为“洋公主”“美韩民间外交官”等。但这些女性仍遭受着社会的冷眼，64岁的朴瑾爱（音）说，“称我们为爱国者的官员在背后冷笑我们，说我们是‘挣美元的机器’”。她16岁就被卖给皮条客，遭受了美国大兵的毒打和其他虐待。

前慰安妇朴瑾爱（音）在回忆过去的遭遇时不禁流下眼泪。图片来源：《纽约时报》

1969年7月，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宣布计划减少驻韩美军人数时，韩国政府愈发急切。当时的韩国总统朴正熙开始动员一切手段阻止美军撤离朝鲜半岛，包括改善美军“基地村”环境，并亲自拟定“在美军基地村内开展净化运动”方案。所谓“净化运动”，就是政府有关部门对“基地村”内的女性进行性病检查。

受访女性向《纽约时报》描述，她们被召集起来参加每月一次的“课程”，韩国官员称赞她们是“挣美元的爱国者”，美国官员则敦促她们避免性传播疾病。她们必须每周接受两次检测，检测呈阳性的人被拘留接受治疗。根据未密封的文件和前“慰安妇”的陈述，据美军方和韩官员制定的规定，“基地村”妇女必须携带登记卡和性病测试卡，并佩戴有编号的徽章或名牌。

报道称，美国军方会定期检查“基地村”，在基地诊所保存这些女性的照片档案，以帮助受感染的士兵识别接触者。被拘禁者不仅包括被发现感染的妇女，还包括在随机检查中被确定为接触者或没有有效检测卡的女性。她们被关在装有铁窗的收容所里，并被大量注射青霉素，有些人因药物过敏而休克死亡。

在东豆川的拘禁中心，感染了性病的“慰安妇”就被关在这样的卧室里。图片来源：《纽约时报》

尽管鲜活的例子就在眼前，韩政府“事实上助长了”这些罪行，但报道提到，近年来公开的政府文件中，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韩国直接参与了为美军招募“慰安妇”的行动。这也代表着，这些女性们不得不生活在耻辱和沉默中。随着韩国经济发展，“基地村”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洋公主”们的生活仿佛也是。

77岁的崔桂子（音）回忆说，官员们曾经催促许多像她一样不识字的女性去挣美元，并承诺如果她们愿意在“基地村”卖身，晚年就可以住进免费公寓。“都是骗人的。”她说。她强忍着眼泪，讲述了她和其他女性因韩国对混血儿的偏见而经历的多次堕胎。她用颤抖的声音回忆起那些自杀的女性——美国士兵先是视她们为事实上的妻子，随后又抛弃她们和孩子。

120名美军“慰安妇”受害者们于2014年提起诉讼，称韩国政府助长了性交易，因此她们长期无法从“基地村”的性交易中脱身，身心遭受巨大折磨。政府方面则主张，五年的损害赔偿请求权时效已过，没有赔偿责任。

直到2022年9月，韩国大法院（最高法院）才裁定政府罪成，指出韩国政府认定“基地村”卖淫活动“正当”，并“加以鼓励”，以帮助维持韩美军事联盟并赚取美元。根据最终判决，韩国政府应对95名受害女性分别赔偿300万韩元到7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1.57万-3.67万元）——在等待裁决的8年期间，有部分人撤诉，还有一些人离开了人世。

然而，报道指出，这对缓解受害女性的经济困境没有多大帮助。在朴瑾爱2021年提交给韩国法院作为证据的一份精神病学报告中，她形容自己的生活“总是如履薄冰”，因为担心别人会知道她的过去。她的手臂和大腿上都有自残留下的疤痕。

据悉，这些受害者们打算未来在美国继续提起诉讼，但目前尚不清楚她们将采取何种法律策略，以及能做出怎样的追索。“美国人需要知道他们的一些士兵对我们做了什么，”朴瑾爱说，“我们的国家与美国结盟，我们知道美国兵来这里是帮我们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对吧？”

与此同时，《纽约时报》称，美国军方拒绝对韩国大法院的裁决或这些女性的说法发表评论。“我们绝不容忍任何违反韩国法律、法规或指令的行为，并实施了良好的秩序和纪律措施。”美国国防部发言人艾萨克·泰勒上校在电子邮件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