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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穆尔西不会引发埃及新一轮动荡作者:陈建利
6月16日,开罗刑事法庭宣布维持对穆尔西的死刑判决,引发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作为埃及近半个世纪以来,第一位没有军方背景而民选上台的总统,穆尔西仅执政1年就被军方赶下台,后以多项罪名起诉。二审的这一判决会否引发穆兄会及其支持者走上街头,引发埃及新一轮的动荡?如何看待这一判决?欧美和中东阿拉伯诸国又是何种态度?穆尔西执政中犯了哪些错误?埃及为何重新回到军政合一体制,回到没有穆巴拉克的“穆巴拉克时代”等,就这些问题,南都专访了国际问题专家、博联社总裁马晓霖先生。 对穆尔西的审判是个“政治判决”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南都):开罗刑事法庭6月16日宣布维持对前总统穆尔西越狱案的死刑判决,并以间谍罪判其终身监禁。与此同时,以同样罪名被宣判的还包括多名穆兄会的领导人和支持者。如此的宣判,会不会引发穆兄会及其支持者走上街头,埃及进入新一轮的动荡? 马晓霖:法庭宣布对穆尔西维持死刑判决的当天下午,西奈半岛就出现凶杀案,三个法官被杀。这与判决结果有很大关系,案件虽然还没有告破,但极有可能是穆兄会里的极端分子干的。当然,也不排除非穆兄会组织以此方式来挑动穆兄会和军政当局血拼。 从过去两年的情况来看,穆兄会一直在避免落入陷阱,即被公众视为恐怖组织,尽管当局已把它宣布为恐怖组织。其精英层、领导层都在小心翼翼约束自己的手脚,不让当局抓住“恐怖”把柄,也避免重返恐怖主义老路。穆兄会曾走过恐怖主义道路,生存空间被严重挤压,有生力量被严重削弱,后来公开宣布与恐怖主义决裂。一旦被宣布为恐怖主义并抓住把柄,当局可以杀无赦,想怎么收拾穆兄会就怎么收拾。届时,就不是司法程序问题了。 2013年穆尔西和穆兄会被军方赶下台,并没有做什么激进的动作,还是在等待机会。穆尔西到目前为止还坚持自己是民选总统,被罢黜是不合法的。目前的宣判,更多是个政治游戏。埃及军政当局想通过这种方式打压穆兄会气势,削弱其合法性,降低其在舆论中的同情度。穆兄会的罪名是支持越狱、枪杀警察、与海外极端力量哈马斯勾结等。这些罪名在第三方看来是很牵强的。去年抓了1200多名穆兄会的成员和支持者,一次就判处600多人死刑。此事在埃及司法史上也是荒诞的。包括联合国及一些人权组织在内,都认为判决很潦草,证据不足,指控的罪名勉强。 穆尔西一案现在还在走司法程序,判归判,最高法院最终是否批复还不好说,穆尔西还有申诉机会。但如果当局按照这一逻辑一直走下去,真的把穆尔西及其他穆兄会领导人处决,倒可能会引发一些新变化。穆兄会民意基础相当庞大,组织动员能力也很强。 南都:也有一种说法认为,现在审判的主要目的在威慑和警告,为避免过分刺激穆兄会和支持者,塞西总统最终可能会赦免穆尔西及穆兄会的一些领导人。 马晓霖:根据埃及的司法程序,每一级法院的判决,都要听取教法解释官穆夫提的意见,要审核判决合乎教义与否。教法官在判决中有重要的作用,而埃及还有最高法,最高法判决后,还需要总教长——— 艾资哈尔的大穆夫提的认可。最后还有一道闸门就是总统塞西可以赦免。整个司法程序可能会很长,因为穆尔西会上诉,最高院可能推拖不审,审理后到大穆夫提那可能又会拖时间。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排除军政当局与穆兄会达成某种协议,比如放其一马,但条件是穆兄会未来一段时间内不谋求政权,要配合当局稳定社会秩序等。这类司法和政治勾兑是有可能的,也是埃及政坛上常见的现象。 南都:美国对此的表示是“深切关注”,中东和北非的其他国家是如何看待对穆尔西的宣判的? 马晓霖:土耳其和卡塔尔是明确支持穆兄会的。穆尔西在台上时,相互关系就很好。土耳其总理达乌特奥卢明确表示,这一判决不公正,并呼吁西方社会向埃及施加压力。在土耳其看来,埃及的军事政变是得到美国默许的。无正当理由推翻民选政府,这是违背美国标榜的价值观的,但当初美国却拒绝制裁埃及军方。实际上,当时没有制裁,奥巴马在国内也受到一些媒体和舆论的抨击。卡塔尔则称应释放穆尔西,认为如此宣判不利于埃及的团结和和解。 美国当然也很纠结,一方面要打压埃及的宗教力量。埃及激进的宗教组织主要是指萨拉菲派的光明党等。穆兄会多少有点激进色彩,实际上算温和力量。尽管如此,穆兄会最终也是要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权,这是美国不愿意看到的。且穆兄会到现在也不承认以色列,自然不如世俗派或军方力量,让美国更放心更喜欢。所以,面对程序正义的被践踏,美国选择的是默认。土耳其对美欧不满,在于其民主和人权标准视国家不同而不同,是多重的。所以,埃及当局对穆尔西的判决实际上是政治判决,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司法判决。 穆尔西犯了大错 南都:回头再看发生在埃及的这场动荡,有一种说法是借当时反穆巴拉克的时机,穆兄会和穆尔西能上台执政,实际上是窃取了革命果实,穆尔西政权先天就不足。 马晓霖:“窃取”的说法是不对的。穆兄会在2012年6月能上台,是参与了公开、透明和公正选举的结果。作为一个在野党,它没有资源操纵大选,尽管当年的埃及投票率较低,但穆兄会是以微弱优势击败其他政党上台的。当然,穆兄会在政治品格上受到一些质疑:穆巴拉克倒台前,它宣布不谋求议会多数,不谋求总统职位。但最终穆兄会违背承诺,言而无信,不仅组建“自由与正义党”参选,获得议会多数,而且竞选并取得总统职位。这使以军方、世俗派、青年党团和海归派等力量深表忧虑,担心穆兄会上台后再次说话不算数,羽翼丰满后打造政教合一埃及。 南都:穆兄会政权当年倒台的原因是什么? 马晓霖:穆兄会及穆尔西上台后,在如何建立“统一阵线”,争取各方支持并达成政治妥协等方面犯了大错。首先是清洗军队高层,对军队将领进行换血。穆巴拉克时期军方老臣们的“蛋糕”被他动了,自然会触发反弹,成为最终推倒穆尔西政权的推手。军方不仅有军队支持,也掌握埃及国内60%的经济资源。 其次,尽管通过投票获得议会多数,但在权力分配时却没有照顾到其他政党利益,只顾穆兄会自身利益最大化,拒绝推翻穆巴拉克的反对派共享“革命红利”,这就显得“小气”而缺乏政治格局。这也反映出从穆尔西到穆兄会的领导层执政经验的严重不足,不懂妥协和权力的运作逻辑。 三是确实在推进政权的伊斯兰教方面做了一些动作,比如打破半个世纪的禁令,三位戴头巾的女主播亮相电视台,并追究多年前一位演员冒犯宗教的表演责任,把他送入监狱等,这都有些“倒行逆施”,是在搞“宗教化”。埃及虽然是伊斯兰国家,但被英法统治百年,世俗化深入人心,尽管八九成的民众是穆斯林,但他们大都不愿生活在像塔利班这样的政权之下,受太多清规戒律的束缚。 这些失误导致穆兄会执政困难,加上当时其执政基础并不稳固,也仅仅是得到三分之一民众的支持,成为微弱多数,勉强上台。 穆兄会执政的一年,埃及各地有数千场游行示威,不仅经济没有发展,民生没有改善,外资不愿意入场,境况比穆巴拉克时期更糟糕。更重要的是,社会秩序不稳,普通民众安全都得不到保障。2013年6月份,有近两百个城市,2000多万人口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并签名要求军方出面罢免穆尔西。尽管这里面有军方的助推,但在国家整个秩序陷入瘫痪之时,军方接管政权倒成了顺应民心之举。 因此,当时我评论说,迷信街头运动,大家可能都错了。街头运动不是灵丹妙药,用它可以颠覆旧政权,却无法重构新政权和新秩序。2011年初的开罗“解放广场革命”,借助突尼斯政权垮台之势和穆巴拉克威权统治之败,轻易改写历史,掀开新篇章。然而,动荡的“潘多拉魔盒”随之洞开,各党各派分庭抗礼,无法将政治理念和利益诉求有机整合,玩得起输不起,继续寄望街头运动,通过瘫痪秩序,变相绑架国家而满足一己私利。因此,无论哪个党派都具有无法洗白的“原罪”。 埃及又回到“原点” 南都:穆尔西当时的下台是注定的。 马晓霖:注定的,因为穆尔西和穆兄会本身的基础不稳,而又犯了大错,不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是把自己推到各种力量的对立面。从获取外部的支持上来说,英美不支持,海湾阿拉伯国家也不支持,政局动荡,外资也不敢来,所以民众就业、生活水平也进一步下滑。民众渴望在强人统治下结束混乱和无序,急切找回失去的平静与安宁。这才使得去年塞西脱下军装换上西装,出面收拾乱局并得到近半数选民认可。 南都:塞西执政这一年来,埃及的情况相比穆尔西政府时期,有无好转? 马晓霖:最重要的是治安相对稳定了,各党派也不再纷纷走上街头了。过去三年的流血经验表明,街头动荡中也会伤及自身,民意也不再支持。穆兄会也在依靠“低调”和“不作为”来证明自己不是恐怖组织。同时,借助海湾国家数百亿美元的支持,避免了埃镑的进一步贬值,金融秩序稳定下来了,外债比例减少,国家的信用等级有所回升。经济增长率也提升了,去年达到3%以上,尽管离预期的5%还有一些差距。总之,秩序、经济与民生要比穆兄会上台执政的一年好很多。但也应看到,埃及经济的缓慢复苏是靠借贷,靠海湾国家的扶持来补贴民众的生活,补贴面包、大米和石油等赎买方式实现的,经济结构并没有大的变化,内在增长的动力不足,没有进入良性循环的通道。 南都:去年塞西选举上台,埃及又回到军政合一的体制,回到没有“穆巴拉克”的“穆巴拉克时期”。当时舆论所言的民主革命并没有如愿。实际上,回顾埃及的历史可以看出,军人在这个国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似乎是军政合一的体制才能保证埃及的秩序稳定和经济增长,这是什么局限造成的? 马晓霖:是的,埃及可以说折腾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当时预期的是赶走穆巴拉克,一人一票,自由组党,就能实现经济增长,改善民生,消除腐败和特权。但实际上按下葫芦浮起瓢,倒了穆巴拉克,上台了穆兄会。穆尔西是第一个没有军方背景而通过公平选举上台的总统,但也因为触动了军方的利益而被赶下台。 民主是个“好东西”,但东方有东方的民主,西方有西方的民主,各国的具体局限不同,不能盲目照搬,也很难拿一个国家的标准去衡量其他国家。考验一个国家的公民素养是否合标,政党轮替能否良性运行,不是看胜选人说什么,而是看败选人说什么,是否尊重程序,认赌服输。在很多发展中国家,包括阿拉伯国家,很多甚至本质上还是部落社会,经济文化和公民社会发展达不到这种程度。民主很多时候不过是个争权夺利的工具,败了也不服输,而是走上街头继续革命,反复折腾。这种现象的结果就是,要执政必须要以实力为基础,枪杆子里出政权。像埃及三番五次地修宪并全民公决通过,又三番五次被推翻重来。 军方在埃及历史上占据主导地位,也与本身的“马赛克”式社会结构有关。在部落林立、宗派林立的阿拉伯国家,要维持一个国家名义上的主权统一和政治秩序,没有军队的强力粘合与震慑是不行的。像伊拉克、也门、利比亚,政治强人倒台后,整个国家都已分崩离析,除非再出来一个政治强人,以铁腕整合,才能超越民族、宗派、部落和宗族的利益,形成一个统一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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